放火的后果 放火的火

作者菠萝渣渣 。

一

赶到三月八号，提审一放火案的女嫌疑人。因为节日，在兜里翻着发现还有饼干，递给她，说赶紧吃喽，包装纸给我，看守发现会训的。

她砸嘴说有大礼包的。也舍不得买，在公安那儿扣着的卡上还有三千多块，但，留着想赔偿被害人。

事情的起因无外是感情问题，女人朝霞中学没毕业就开始打工，从贵州远嫁到此地，孩子三岁大的时候，男人不断地带女人回来，三个四个，她说，她忍受不了。

当然不能忍，我停下笔，听她多唠嗑几句，试图理清楚她的行为背景。

忍不了，她办了离婚，孩子丢给对方就走出来了。回家也不行，乡下老家，父母兄妹都各顾各，她没地方去。漂在这个陌生的城里，找到了一家足疗店，就一头扎进去工作了。

现在这个男人很好，他不打我，你不知道，有的男人打人打得要死。对她来说，这样的生活已经算是捞到稻草，够得上称作幸运。她坐在狱警卡好的座位上，向前伸出两只手面，转过手腕上方，你瞧瞧，这圆疤，旧是前面的男人烫的，这个新的是我烫的，用烟头。这次遇上他，下定决心想好好过，留个记号。

有个受尽苦难的人曾在临终时说，您得攒聚多少的福气，才能不用亲眼瞧见这世间的罪恶。换句话说，在穿着黄马夹囚衣的她看来，坐在铁栅栏之外奋笔疾书的女检察官，前世一定是拯救了地球才生活得这么“体面”，忙累了会有男人来呵护，而不是呵责。

他对你好，那你为什么还要放火呢？

我们微信认识，有两个月了……

我和搭档队友就势感叹了几句。哦，就是那个摇一摇？也不怕摇出来个魔鬼？！实话说，我觉得无论是微信还是qq发明了什么摇一摇功能，不知道摇开多少潘多拉的盒子了，没有人统计过，但有几个像样的好人没事儿干在上面摇一摇呢？！去年一个杀人案件也是这样，摇出来的凶手，典型的no zuo no die啊！

她眼神漂浮不定继续说，先后和几个男人相处过，没一个好的。和他认识以后觉得还不错，因为担心他会瞧不起做这行的，就对他隐瞒了，说自己做的保姆。后来他知道了，态度开始冷淡，在微信上和别的女人聊天，被发现了却不承认。

我害怕这次又是失败，会遭到抛弃。他虽然条件不大好，但有套房子住，对我还好、不打我。

那这么好你还揍他了，人家欠你啊？

我是想和他好，就是着急上火没法讲。那天晚上我和朋友一起喝了点酒，酒后心里不痛快，就去找他。他被我撕破了领子，我打了他，他没还手就跑出门了。我气他，就用随身带的打火机，抽烟用的，拿出来将他的被子衣服堆在客厅里就点着了。

我想着他也不容易，近四十岁了才买的房子，我一边恨他想让他一无所有，一边又爱他，不想把他的东西都烧完。

女人心里生起歹意，纵起一把火，把心里的邪恶点燃了。看着火势渐大无法收拾赶紧报警，警察来带走她。将近凌晨，整栋楼的人都惊动了，浓烟四起，楼上老头老太还有孕妇小孩子纷纷逃离，好在火警处理得及时，没有伤到他人。

你对自己的行为后悔不？

她想了想说，我现在里面遇到了一个死刑犯，她杀了她女婿。她告诉我，活着就是最好的，男人什么的都不重要。我现在原谅他了……

啥？我差点被噎着，前后反差忒大了吧，上句话才说看破红尘男人不重要，又接着来说原谅他了，要和他在一起？你，原谅他？我没敢说对方连这倾尽所有赔偿的三千元都嫌少，坚决不愿谅解，怕再次刺激她。

那些摇来的男人轻易就可以托付，你生存在世间的判断丢在了哪里？没人应当对你的情绪买单……说了也白搭，说两句她就绕回去了，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，她原谅了他——没有真正的精神救赎，放出去仍然是个受苦的肉身。

女人就这样从原始的男耕女织中流落了出来，找不到生活的方向，被欺凌，也欺凌别人。当一个人心理贫瘠到山穷水尽的时候，你让她心中有爱，对别人大方宽容，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。她所谓对对方的原谅，还是建立在她自己的祈求上。而别人是不是原谅她，拿什么来原谅她，她暂时是没有这个理性来自省的。

对比法条学理查找案例，构成此罪彼罪、捕还是不捕，都有道理。试图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，女人很可怜，在法理情之中总有能拉就拉一把的念头。头儿看完了说，她在里面对她自己也有好处。

想想是对的，也就坦然了。伤害别人的人，往往是最不会疼惜自己的人。在监牢里有人用自己毕生惨痛的教训给她上上课，生活没了烟酒，起居有了规律，多些反省的时光，让心头的烈火猛兽放慢下来，看见深处的自己，学会爱惜，别再急着去冲撞人间。捕，有时也是一种爱护。

二

好了，再说些轻松点的小确幸。

因为拆迁，原在我们单位门口那家包子老店“失踪”了许久，朋友在微信上给我确认了店在正对着某小区左手边，说别再跑错了。

忙完一天，特地拐了几道湾去找那家传说中的包子店，累了吃个好包子也是件快乐的事。杀到地方，直接看左，找到了那家老店。那对爱说笑的小两口还是老样子吗？

名字还是那个名字，会香包子店。瓜子脸的老板娘叫会香，伶俐的如同红楼梦里的林小红，脸上不敷而粉，站着也似圆规状，两脚不着地的在店里忙活。她老公长相似港台明星发哥，高鼻梁梳着大背，不是做小生意的派头。

从前的包子店生意火爆，下午三点半就有人来排队，他家四点才开门。两口子一个上笼蒸，一个忙点货收钱，中间还夹杂着从容自地的插科打诨，男人调情，女人脸色粉嫩的含羞带笑，一点不像别家生意人，再好的生意、忙着的样子也就是一个苦字。我们不无嫉妒地猜疑，这两人一定是私奔着跑出来的，蜜里调油呢！

私奔，你想到啥了，卓文君和司法相如吧？那谁又能保证他俩就不是的呢，看他们幸福的样子像是玫瑰花瓣上闪着的光。

这次是老板收钱，老板娘小心地盯着锅里的包子，提醒他某个馅儿的包子快到时间了，要给顾客安排送去。里外大间店堂，一扫原来那个街头小棚屋气象，店招上刷着两个二维码，美团的，糯米的，可以送外卖。

收银台边是写着非转基因字样的豆浆机，客人三三两两坐着，配着包子大多点了sa汤在喝, sa字是用月天韭三个凑成，源自北方的带了麦粒的鸡汤。伙计将一颗鸡蛋在碗里打散，把鸡和猪排煮了出来的肉汤对着一冲，鲜味飘满大堂。

我看老板娘，她进出时眼光会看看她老公。但她老公并不看来往的任何一个美女，附近高校学生妹多，他只顾接电话，揭笼子、发包子、收钱。大约人家的眼里只有包子，包子，还有……老婆。有些男人就是老婆迷！但脸形有些发圆的会香似乎并不全然放心，走来去还是盯着她老公看看，想说什么，但好象不是调情的话了，本来她就是被动接受型，男人现在终于忙得没时间飞两句情话出来调侃她。

当女人的目光停留在男人身上时，有些犹疑的意思泛出来，会香好象有些不自信了。她老公依然是高鼻梁大背头，鼻子两边细看长着许多雀斑。噫，男人也会生雀斑。可那又怎么样呢，这并不妨碍女人视她的男人为天地第一大美，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对他们美好感情的亵渎和破坏。

好在，会香不会发火，她是嗔笑，一笑时低头还是小女人样。女人只要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，怎样也不会把日子过得差到哪里去。

三

正色道，女人，没有人必须对你的情感负责。

你需要做一个能够拔着自己头发从烂泥里站起来的女人。

你得能断，能立，能够有他就欢喜，没他也自得。

……

以上念三遍。

四

而我想了又想还想说的是，女人，你只消遇见对的人。喜欢你的人，不会让你伤心，能够对你的情感负责，你不消懂得神马断和立，你只需享受他给你的玫瑰，他必须是说一不二的老婆迷，他也不喜欢你能离开他即无所谓的自得。

——那些找了那么多理由给你打气、灌你鸡汤、劝你自立自爱的话，都是因为明白他不爱你、而旁观者清。